在“建廠豆腐腦店”，邱建廠正在給豆腐腦調(diào)汁。
 

　　□ 記者 劉凡銆 文/圖

　　“買黃豆的時候、磨豆?jié){的時候、洗碗勺的時候……一天大多數(shù)時間，我都在想寫詩的事情。”8月8日，今年58歲的邱建廠把豆腐腦用鐵勺舀入小花碗中，調(diào)上精鹽、五香陳醋、油潑辣子，再舀半勺調(diào)料和湯汁。一碗冒著辛辣香氣的豆腐腦上桌后，邱建廠打開手機，將剛剛縈繞于腦海中的詩歌靈感逐句寫下。

　　在咸陽市興平市西城街道纖維廠附近有一家“建廠豆腐腦店”，店主邱建廠制作的鮮嫩可口的豆腐腦在這里小有名氣，店內(nèi)滿墻的原創(chuàng)詩歌使這間小店頗具詩意。顧客們被邱建廠豆腐腦的好味道吸引，也因他的好詩所動容，一邊吸溜著豆腐腦，一邊品讀他的新詩，是“建廠豆腐腦店”的別致一景。

　　品讀人生百味

　　“忙個小營生，寫詩幾小令，粗食小濁酒，平頭小百姓。”一首《四小歌》是邱建廠給自己的自畫像。

　　開店多年來，邱建廠寫了近千首詩。他說：“我就是一個普通老百姓，從沒想過要成為詩人，只是習慣了把平凡生活過成詩。”

　　1997年，邱建廠從當?shù)匾患覈笙聧?。迫于生計，他賣過菜，也賣過冰棍，還去建筑工地做過砌墻工，一心只想著掙錢養(yǎng)活一家人。后來，他自學(xué)了做豆腐腦的手藝，在家門口支起了小攤。“工作不停換，錢卻沒賺多少，經(jīng)常累得倒頭就睡，受了委屈也咬牙挺著，硬往肚子里咽。”

　　盡管生活過得艱辛，但邱建廠依然竭力從閱讀中尋求力量。一本從垃圾堆里偶然拾來的古詩集是他的睡前讀物，不知讀了多少遍，至今還擺放在床頭。

　　邱建廠在詩中找到了抒發(fā)情緒的出口。一場春雨、一處雪景、一片落葉……任何事物在邱建廠眼中都像詩，生活一地雞毛，他一頭扎進詩的海洋里肆意遨游，試圖捋平心頭的愁緒。那段時間，邱建廠用鉛筆在白墻上寫詩，一筆一筆用力印下痕跡，墻皮落了一層又一層。

　　“生活不如意十有八九，只能向前走，還好我有詩這片自留地。”邱建廠說，自己創(chuàng)作的《賣菜》——“鮮筍紫茄菇正肥，小小三輪載春來”，《燒餅》——“鬧鈴催早起三更，小爐火映半街紅”等詩就是根據(jù)擺攤開店的經(jīng)歷創(chuàng)作的，如今貼在店內(nèi)墻壁最上方。

　　2010年，邱建廠開了一間小店，好心顧客見他喜愛在墻上寫詩，便為他送來一沓A4紙，讓他在紙上寫好再貼上墻。自此，邱建廠有了一個新習慣，將自己喜愛的詩都用毛筆寫在紙上，不知不覺已貼滿了四面墻，成就了這間洋溢著詩意的豆腐腦小店。

　　譜寫平凡者之歌

　　“放眼看，處處皆是詩，平凡人、平凡事上也能汲取靈感。”邱建廠喜歡給顧客們寫詩，這些顧客大多是同一街道的小攤販、清潔工、司機……他們每天早上來邱建廠的店吃豆腐腦，與邱建廠談?wù)撋瞵嵤?，這些家長里短一次次激發(fā)出邱建廠的寫作靈感。

　　對于邱建廠來說，一天是從一句大聲吆喝的“來嘍!”開始的。多年來，老顧客的口味邱建廠都清楚記得，麻利地調(diào)拌料汁后，端上一碗碗滾燙的豆腐腦，看著他們大口吃下，邱建廠感到無比快樂。“有的老顧客二十多年了還來我這兒吃豆腐腦，如果哪一天見不到他們，我很不習慣的。”邱建廠說。

　　貨車司機柳師傅是邱建廠的老顧客，與邱建廠交情甚深，每早都到店里吃豆腐腦，關(guān)心邱建廠寫詩的進展。“生活不易，他內(nèi)心卻裝著詩與遠方，與他交流總能讓我受益匪淺。”柳師傅說，自己也因邱建廠喜歡上了詩，品出了詩中的趣味和愜意。

　　2018年秋天，柳師傅好幾天沒來吃豆腐腦，邱建廠不時擱下手頭的活坐在店門口四處張望，準備的豆腐腦放涼了又加熱……一個禮拜后，柳師傅出現(xiàn)在店里，他告訴邱建廠自己去江蘇揚州送貨，沒來得及打招呼，但是收集了一路的秋景“素材”回來。漫山紅葉、山間云霧成了邱建廠《下?lián)P州》一詩中的唯美意境。“我想把見到聽到的事都悉數(shù)寫出來，讓別人看看我們的真實生活。”邱建廠說。

　　詩里的柴米油鹽味

　　“很多人都奇怪，一個賣豆腐腦的還會寫詩?甚至還有人專門來求證我是不是一個詩人。”邱建廠擺了擺手說，詩歌不過是瑣碎生活之外的幽靜吟唱。

　　妻子胡顏粉剛開始阻攔邱建廠寫詩，覺得他有些“不務(wù)正業(yè)”。“豆腐腦都賣不完咧，哪來的閑情逸致寫詩?”胡顏粉說，不曉得丈夫?qū)ξ淖值膱?zhí)念究竟從何而來，寫詩又賺不下更多錢，但是邱建廠就是對詩上心得很，不是在看書就是在手機上寫作。

　　近兩年，因為“豆腐腦詩人”的名號，邱建廠火了。他先是加入詩歌群，被詩迷們知曉，名聲漸起，吸引了當?shù)孛襟w爭相報道，上過微博熱搜，還受到《中國詩詞大會》等節(jié)目組的邀約，甚至有直播平臺來找他直播帶貨。

　　“我的詩就是柴米油鹽味，腳踏實地生活才能寫出好詩。”面對蜂擁而來的掌聲與關(guān)注，邱建廠顯得很平靜。他沒有登上舞臺錄制節(jié)目，拒絕了直播，照常邊忙碌著店里的生意，邊擠時間讀書寫詩。在他看來，老老實實做人，把自己的事做好才是最重要的。

　　有網(wǎng)友稱贊邱建廠“平凡的世界，平凡的人生，活出了不平凡的詩意”。邱建廠看到這樣的評論心里有說不出的喜悅，他喜歡別人用“平凡”“憨實”“敦厚”這樣的字眼形容他，扎根于腳下的土壤，沒有華麗的粉飾，這是他的詩打動人的主要原因。

　　成名最大的好處，是為邱建廠帶來了詩友。不少人慕名來店里品讀他寫的詩，聊到興頭上時傍晚才肯離去。

　　總有詩友問邱建廠，還會繼續(xù)寫下去嗎?“寫嘛，一直寫。只要生活還在繼續(xù)，我的詩就永遠有下一句。”邱建廠的回答也飽含詩意。